纵横逍遥(1)
冷风如刀,虽已是早春,却仍寒意逼人。
逍遥游坐在江边的茅草亭中,静静地看着被春雨刺出一圈一圈涟漪的江面。
他的衣服很单薄,脸色也是苍白的。
风将茅草亭边缘悬挂的白布吹得四处飘荡,呼啦啦地响,把里面的人掩盖得朦朦胧胧。
无论风如何喧嚣,逍遥游始终静坐亭中,澹泊宁静,一副孤冷无争的殊雅气态。
蓦然,一股浓厚的酒味打破了这份宁静。
逍遥游微微邹起眉头,真臭……
浪飘萍提着一壶只剩一半的酒壶,摇摇晃晃地来到了遥山远水,懒懒地打招呼道:“逍遥游!”
逍遥游没有动,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看着江面,只淡淡问了一句:“何事?”
“逍遥游,嗝~我为你带来了一些新的消息,想听吗?”浪飘萍打着酒嗝,摇晃着手中的酒壶,等着对方开口。
可惜逍遥游依旧专注于江面之上的动静,并未理会他。
一刻钟。
两刻钟。
三刻钟......
浪飘萍投降,他的耐性总是比不过逍遥游。
“真是,就不能让我赢一次吗?算了算了,我和你说……”
浪飘萍喝了一口酒,道:“学宗来了个新人,听说很不错,宗主让我们去看看。”
这倒是让人有些意外,阴阳学宗默认他的静修,平时甚少来打扰。能让宗主来请他去看的新人,想必不凡,不过逍遥游还是没什么兴趣。
浪飘萍看着吹风的好友,将身上的斗篷解了下来,想要给他披上。
逍遥游却一个轻微的侧身避开了他的动作。
浪飘萍双手僵在半空中,无奈道:“我知道你嫌弃我酒臭,不过再嫌弃也不能继续吹冷风啊。”
逍遥游没有说话。
浪飘萍道:“好吧好吧,我勉强不了你。不过宗主的提议......”
逍遥游:“不去。”
浪飘萍劝道:“去吧,你都好久没出门了。”
逍遥游不再说话,起身,抱着自己的琴,准备再去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呆着。
浪飘萍接着说道:“听说新来的叫什么黑龙君……”
逍遥游想要离开的脚步一顿,话语更冷一分:“是吗。”
浪飘萍觉得自己的好友越发淡漠了,也越发令人看不清了。
当初认识的时候,只觉得这人温和不争,现在完全是与世无争了。
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变化成这样的。
其实浪飘萍不知道的是,现在的逍遥游已经不是原先的逍遥游了。
他已记不清原先的自己,接收这幅身体后,也就慢慢接受了现在的身份。
在阴阳学宗安静修学,认识几个人,在浪飘萍的引荐下接触鬼谷纵横,成为浪飘萍都不曾知晓的纵横四慧之一。
而如今,他已经在这个世界活了十多年了。
逍遥游又看了江面一会儿,然后抱着长琴消失在原地,只留下一句话,“我稍后自会前去。”
浪飘萍又灌了一口酒,裹紧了身上的衣服,离开了遥山远水。他知道逍遥游会去的。
阴阳学宗。
小庭院内,玉杯金盏,流水听诗。
当逍遥游珊珊而来时,专门为新人举办的接风宴已经开到一半了。
作为久不出门的人,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,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逍遥游不仅在门内的声望高,还是个大美人,单单看着就十分赏心悦目。
现场也只有一个人,从头到尾没有向他投来一点目光。
那个黑衣绿发,手中拿着一颗黑子的人,和与他对弈的门人说道:“专心,我不想赢得太容易。”
对弈之人有些恼,但对手的棋艺确实十分高超,他有这个狂的资本。
逍遥游抱着琴,目光扫过正在下棋的人,眼底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。
果真是......
宗主看到逍遥游来了,抬步走了过来,半玩笑道:“你可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啊。”
逍遥游带着歉意道:“吾来迟了,抱歉。”
逍遥游的性子宗主知道,他原本就不抱希望逍遥游会过来,这次能来也是意外之喜。
说起来,逍遥游已经几个月都没出门了吧,
宗主没有多为难:“无妨,坐吧。”
逍遥游点点头,自己找了个清净的位置坐下。
正好这时黓龙君的棋也下完了,宗主顺便引他过来,介绍他与逍遥游相识。
或许是两家千年的斗争早已深入骨髓,两人第一次见面便敏锐地相互产生了质疑。
……
几日后。
逍遥游坐在竹屋小窗前,静静地看着外面被绵延几日的细雨打得七零八落的花儿。
他住在阴阳学宗的外围,一处偏僻却景色清幽之地。
浪飘萍又为他带来了一些新的消息,他笑道:“阴阳学宗选出了七雅,你被推举为雅首,高兴吗?”
逍遥游淡淡应了一声:“嗯。”
浪飘萍显然对这个反应不满意:“你看着不怎么高兴啊?”
“多了七个趁手的棋子。”
浪飘萍没想到他会这么说,微微邹起眉头:“这样理解有点偏激了吧?”
“也许吧。”
“好吧好吧,你想不想知道另外六个是谁?”
“……”
“我告诉你,另外六个是画、书、棋、花、诗、酒。分别为——碧松影、旭长辉、黓龙君、荻花题叶、咏天涯,最后一个不用说了,当然是我了!”
逍遥游依旧看着窗外不动,道:“说完了,你可以走了。”
浪飘萍对他过河拆桥的行为十分不难,拍着桌子道:“喂,你这样用完就甩好吗?”
逍遥游抬手轻捂口鼻:“你,真臭。”
浪飘萍乐了:“嘿,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娇气?”
逍遥游伸手在面前挥了挥,驱散空气中的臭酒味:“你,从来都不了解我。”
“我……”浪飘萍感觉自己要气死,为了避免发生流血事件,他机智地直接甩袖走了。
逍遥游又看着窗外许久,随意拨弄了几下长琴,发现有一弦产生了轻微的变音。最近天气潮湿,琴得再多加保养才行。
从柜子里找出擦拭琴体用的银杏油,却发现油已经不多了。
看来,又到了这个月该出门的时候了。
集市上。
人来人往,熙熙攘攘。
在西街上,有一家店的银杏油品质上乘。当然价格也上乘,一瓶银杏油,需要花费十两银子。这大大超过了许多人的接受范围,因而店铺相比其他店冷清许多,定这么高的价格,也不知开店的是如何支撑下来的。
“扣扣!”
趴在柜台上打盹的伙计激灵一下,清醒了过来,马上露出最热情得体的笑容。在看清楚眼前敲柜台的人是老顾客后,更为热情。
“先生,可还是老样子?”
逍遥游点点头。
伙计很快拿来了一瓶用白玉瓶装着的银杏油,逍遥游准备付钱,伙计却突然说到:“等等先生,忘了和您说了……现在银杏油得需要十五两银子……”
“嗯?”
“因为货源出了点问题,现在也不好运进来,所以……这也是我们货存的最后一瓶了。”
逍遥游虽然舍得花费十两银子买银杏油,但那不代表他很有钱,看来这次是要空手而归了。
伙计见他不要,也并不勉强,依旧笑着送他出了门。
林中。
小道。
落叶。
一片、两片,飘落的树叶在微风中打着旋,轻悠悠的落到地面上。
人踩在落叶上,发出沙沙的声音。
逍遥游突然来了兴致,特意往落叶铺得厚的地方走去,像个稚儿一般单脚跳了跳。听着脚下传来的沙沙声,心中没买到银杏油的遗憾都消除了不少。
“故意露出破绽,让你的自作聪明显得更加愚蠢。”
蓦然,前方传来一道声音。
逍遥游停下动作,抬头看向前方的黓龙君。
他清楚刚刚那句话是对方故意刺激,因而也打算理会。
两人错身而过。
黓龙君回头看了一眼离去之人的背景,最后也没有再说什么,只是眼底的墨色更深了。
回到竹屋,却见如画江山和荻花题叶已在结界外等候。
“逍遥游,你总算回来了,这次不准你再逃避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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